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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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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迷過去的小姑娘更軟了,像是一團柔軟的雲朵癱在他的懷裏,獨孤長月放了她不是,摟著也不是,終是有些意亂情迷了,舍不得撒手。

也不知是不是他心急如焚不夠溫柔,昏迷中的小姑娘發出不舒服的悶哼聲,他那腦子裏‘嗡’的一下,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?

“阿彌陀佛,罪過罪過!”

連忙將她的衣裳給拉好,最終還是將她放到旁邊的石頭上去,自己脫了袈裟僧袍,跳入山洞裏的寒潭之中。

渾身冷熱交替,萬般難受,只能盤腿坐在涼水中,念著般若心經。

約莫過了個把時辰左右,聽得山裏傳來的野獸聲,他收回神念,毒素似乎穩定下來不少,忙從潭中出來,穿好衣裳,將小姑娘夾在胳膊底下,踏著滿山青枝,往孟茯他們安營紮寨的迎遞送去。

此時此刻,已經快要天亮了,拓跋箏杵著劍坐在火塘不遠的地方閉目養神。

忽然聽得這聲音,猛地睜開眼,提劍閃了過去,看到是獨孤長月,有些意外,“你不是走了麽?”只是問完這話,見到他胳膊下夾著的沈墨蘭,眼珠子險些從眼眶裏滾出來,“獨孤長月,你都做了什麽?”

尤其是看到沈墨蘭臉頰緋紅,衣衫單薄,那脖子上更有幾處紅印。

她也是個過來人,哪裏能看不出來發生了什麽?

獨孤長月被她的話嚇得也不輕,從未如此狼狽過,一手朝她做了禁聲動作,一面壓低著聲音著急解釋著:“貧僧什麽都沒做,你莫要胡亂冤枉人,她手上的守宮砂還在呢。”說罷,如負釋重地將那還沒醒來的沈墨蘭扔給拓跋箏,“你自己看。”

拓跋箏接過沈墨蘭,果然見她手腕上那守宮砂還在,但這脖子上怎麽說?“我從前怎沒看出來,你竟是個道貌岸然的花和尚罷了。”那滿臉的嫌棄,是一點也不掩飾。

獨孤長月只覺得現在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楚了,而且他還真動了小姑娘,只是沒到最後一步罷了。如今佛心大亂,“貧僧一時不察,中了仇家的毒,本是想找你幫忙運功,誰知道會是她?”

拓跋箏冷笑一聲,“照著你這樣說來,反而怨我?”也不願在理會他,抱著那昏迷中的沈墨蘭回了帳篷裏去。

獨孤長月仰頭無奈地看著天邊變得越來越淺的月光,“阿彌陀佛!”

隨後轉進了背後的山林裏。

看來這毒得全靠自己了,拓跋箏是指望不上了。

很快,東方日初,很快便將著天邊的銀月所代替。

沈墨蘭伸著懶腰醒來,昨晚自己好像做夢了?還夢見了一個和尚,便想肯定是昨天晚上聽她們說了和尚,然後就夢見了。

只是等起來洗漱,從水盆裏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紅印,驚得大叫起來,“箏姐姐,我好像被蚊子叮了?會不會有毒?”她從前被蚊子叮,可沒紅這麽多地方。

更沒有這麽一大團。

拓跋箏正在收拾行禮,聽到她的話,一時不曉得怎麽給她解釋,只試探性地問道:“你昨晚睡得可好?”很自然地拿了條紗巾給她纏在脖子上,“山裏蚊蟲多,從神女山上下來瑤人們都喜歡用這種紗巾擋著,不單防曬,還能防蚊蟲。”也能將那花和尚留下的痕跡擋住。

希望阿茯看不到。

“還好,就是我昨晚做了個夢,居然夢到一個和尚。”她認真地跟著拓跋箏一起整理著脖子上的紗巾,忍不住好奇地問著拓跋箏,“我聽玲瓏姐姐喜歡他喜歡得緊,三祖奶奶,額,不是,是夫人說那和尚長得好看,可是再好看肯定也沒有三祖爺爺好看吧?而且光頭多醜啊。”

“和尚沒好人。”拓跋箏聽到她的這些話,暗自松了一口氣,既然她以為是夢,那將當是夢吧。那和尚滿地的仇人,真還俗了,做他的女人也是跟著受罪。

沈胖胖將她送到阿茯的身邊,不就是舍不得她遭罪,想叫她過些安生日子麽?

兩人收拾著,外面傳來玲瓏的催促聲,“箏姑娘,小墨蘭,你們的行李收拾好了麽?快出來吃早飯。”

拓跋箏應了一聲,與沈墨蘭一起收拾。

等到帳子外面,玲瓏已經端著竹碗在喝粥了,一手拿著千層餅,大咧咧地坐在旁邊的石頭上,與萱兒不知在說什麽,一大一小都笑得哈哈的,手裏端著的粥直晃悠。

見了拓跋箏和沈墨蘭,連忙招呼她們,“快些吃,夫人說爭取快一些,下午一些咱們就能到,也省得中午在路上吃飯了。”

孟茯那裏,已經吃好了,休息的帳篷也收拾好,如今正往馬匹背上捆紮。因曉得拓跋箏昨晚守了大晚上的夜,便過來同她說道:“你吃了便先上車休息,將那遮陰的車簾放下來,安心睡一覺,帳子叫玲瓏和劍香去收。”

等著收拾整頓好,隊伍便啟程離開。

那回到山洞裏的獨孤長月休息了半日,想起昨晚的事情,又渾身不自在起來,念什麽經文也沒得用了,當即便披上袈裟,朝孟茯的隊伍追去。

而孟茯也按照她的計劃,下午酉時三刻左右到了石頭縣裏。

蘇家這夫妻倆雖然在政務上沒有什麽大貢獻,但是在這種植藥草一事上,卻是十分上心,曉得孟茯這大金主要來,早給她收拾出了一個大些的院子,後門就開在衙門對面的一條小巷子裏。

正大門的門口,正是緊接著石頭縣的海神廟,好大一個廣場,孟茯看了一眼,心說這夫妻倆倒是會挑地方,到時候這裏不管來多少藥農,都能擠得下。

而且這廣場一圈都是老榕樹,有的是乘涼休息的地方。

所以這地方她自己也十分滿意,當下便領著一行人住了進去,又是吃飯。

待吃完夕陽也差不多落了下來,今日是來不及收購藥材了,蘇家夫妻卻是急急找上門來與她商量價格。

“蘇大人若是在政務上如此積極勤奮,三公子對他也能有幾分好臉色的。”玲瓏時常跟在孟茯身邊,當然曉得這蘇泊對待政務,到底是有些怠慢。

或者說也不是怠慢,就是他不知道要怎樣處理?所以一直拖。

孟茯拿著自己的賬本,上面但凡此處種植的藥材,她都在外打聽好了價格,但這還要綜合本地的市場,再最終定奪。

聽到玲瓏的話,笑道:“帶動地方種植中草藥,也算是一項政務,你莫要如此說人家。”

“才不是,我聽說他自己也租地種了不少,自己算大頭,如今這樣著急價格,必然是想知道他自己今年賺了多少。”

“你這是偏激了吧?他自己若是不種植,而且不多種,老百姓哪裏會信他?”

主仆二人說著,到了這前廳裏,蘇泊夫妻已經等了小片刻。

見了她忙起身打招呼。

夫妻倆二人還是原來的樣子,皎月仍舊保持著那花魁娘子的水準,蘇泊也一往如故地胖著,可見種多少畝田,跟胖瘦是沒有關系的。

寒暄過後,蘇泊迫不及待地問道:“要不要先去田間看一看?還有好些沒收成呢?”

“且不急,這兩日先將艾草和辣蓼草稱了再說。”孟茯說著,讓玲瓏把自己擬好的價格表遞給蘇泊夫妻倆,“我還是按照老方法,分個一二三品,每一個價格都在那裏,你們看看,若是不滿意,咱們是可以商量的。”

夫妻倆自從藥草冒芽那一日起,就開始關註這些藥草的價格動蕩。

所以看到孟茯給的價目表,其實是十分滿意的,夫妻倆暗自除去了人工和租地的銀子,他們還有的賺。

而且今年是中藥草種植推廣第一年,山上的瑤人們也才下來,這地是免除稅賦的,他們還是自己的地,除了花一丁點的種子錢,其餘的都是白賺的。

於是便將價目表遞還給玲瓏,“可行可行的,左右都是要排隊的,我就叫他們在榕樹底下自己分品級,應也來得及。”

孟茯頷首,“這也使得。”她也正好讓人四處看著,免得有人以次充好。

這時聽蘇泊說道:“想是我夫妻二人租了那麽多田地來種植草藥,真金白銀砸了下去,是眼睛看得見的,我二人也不是傻的,他們便覺得果然是有銀子可賺,所以這縣裏如今大概有八層的老百姓也都種了,各家收成到底怎樣不好說,但我們這裏比不得仙蓮縣那邊的良田,肯定是比種糧食要劃算,只怕明年這地我就租不到了,我思來想去這做官我的確不在行,所以我琢磨著,要不索性辭了官,然後在這縣裏開個大一些的雜貨鋪子。”

皎月生怕孟茯沒懂蘇泊的意思,連忙接過這話道:“我家夫君是想,開個什麽都賣的雜貨鋪子,把一條街的鋪子都租下來,然後全部打通,不過我夫妻二人也沒那精力去城裏進貨,所以不是想著夫人您手底下有商棧麽?”

孟茯怎麽可能聽不懂?這蘇泊分明就是想開超市……

他這個一條街雜貨鋪,還想什麽都賣,不是超市是什麽?不過五花八門,他剛入行進貨的確是不方便,而且也忙不過來,也難怪想到了商棧上面。

商棧裏沒有什麽固定貨源,除了從這南海郡出去的時候主要帶著海貨,回來的時候卻是什麽在南海郡暢銷就帶什麽回來。

所以完全可以滿足這蘇泊的雜貨鋪。

而且這石頭縣算是南海郡一角的盡頭,此處的老百姓們去南海城一趟得兩天的功夫,也不見得誰家都能有車馬。

所以這縣裏若是開了那大雜貨鋪子,生意一定是有的。

當下便一口應道:“這是個極好的主意,只是這雜貨鋪子裏賣的東西多,你們又有心直接做大,除了這租房的銀子,還不曉得要投多少銀子下來呢。”左右不是一筆小數目,蘇泊少不得要寫信回去求家裏的老太爺了。

因此孟茯覺得也不急在一時裏。

蘇泊卻是自信滿滿道:“我做官雖是不成,但我今年賺了這麽一大筆銀子,我祖父自來偏愛我,他也沒指望我能做官,我如今在行商上能得出些成績,他只怕歡喜還來不及,我管他要錢,他哪裏會不給?”何況他自己也是有私房的,逛花樓他素來只找皎月,銀子兩人手裏輪流轉,沒流到外人田去,也都是存起來的。

少年人有自信是好的,可如果孟茯不要這些藥材了,他這會兒上哪裏找藥商?到底還是占了這天時地利,這石頭縣是南海郡治下,南海郡又是沈夜瀾的知州。

他多半也曉得今年能賺錢,賺的是孟茯的錢,所以說到這裏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這也全靠著夫人,不然我們夫妻倆這摸著石頭過河,這會兒只怕是焦頭爛額的,哪裏有閑心去想往後的事情。”

於是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道:“所以夫人放心,將來不管如何,夫人有什麽吩咐,只管開口,只要不上刀山下火海,我都是能辦的。”

一旁的玲瓏叫他這話逗樂了,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皎月也不顧兩人中間隔著一臺小幾,伸手朝他大腿上掐了一把,“你既不願意上刀山小火海,那還要你來作甚?”

想是皎月下手不輕,揪得他直哈氣,“哎呀,夫人我錯了我錯了。”忙又朝孟茯改口,“上刀山下火海,我也去我也去。”

孟茯見他這夫妻二人打鬧,可見是這感情極好的,一時竟然想起了蘭若的那些個姐姐,但凡是有皎月萬分一的運氣,只怕也不會是那樣的悲慘命運。

不過一個人的運氣如何,其實更重要的還是要看這個人的為人和性格。

“好了,與其胡鬧,我建議你們倒不如將這開設雜貨鋪的計劃都一一寫下來,有什麽別樣的想法也可也加上,不見得一定要和傳統的雜貨鋪子一般。何況真開設起來,那樣多的樣品,你們也不可能別人要什麽,你們去找,這樣人手就算是成百上千也不見得會夠使。”他們想開雜貨鋪,對於石頭縣的老百姓來說是一件好事情,孟茯沒有道理不幫忙。

所以便將自己那世界的經營理念簡單與他們夫妻說一說。

此刻蘇泊和皎月聽到她的話,也發愁起來了,“是了,我們就光顧著小到針線,大到車馬床鋪都賣,卻沒有仔細想想,人手哪裏夠。”

便朝孟茯問:“夫人有什麽好建議麽?”

孟茯能有什麽好建議?還不是占了生在經濟發達的世界的便宜,“如果你們都是臨街的鋪子,那就每一類貨物分開在各個鋪子裏,專門請掌櫃。若是一定要打通做大間的,那就只能一個進口和一個出口,客人不可帶著旁的東西進去,所以你們要特意收拾一間房屋,打造不少小櫃子給他們存放東西,鑰匙和鎖交給客人。進了雜貨鋪後,一人給個籃子,想買什麽東西,自個兒直接去找,就跟那逛街一般,但是這樣一來,每一種貨物下面便要標註好價格,這樣客人也不用每一種都需要詢問,自己看了價格,買或是不買,自己拿主意。”

反正就是跟自己所在的現實世界裏的超市一般,但是這就十分考驗賬房先生的記性了。

蘇泊卻已經明白孟茯的意思了,聽罷有些激動地拍手叫道:“夫人這個主意妙啊。”還同孟茯建議道:“夫人不如在南海城也開設一間吧,您弄出來,到時候我們就學著你,豈不是甚事兒。”說到這裏,覺得自己這措詞不對,忙改口道:“我的意思是那城裏貨物質量不一,價格參差不齊,受蒙騙的百姓著實不少呢,夫人一向是個菩薩心腸的,左右那商棧也要給我們備貨,何不給自己也多備一份。”

別說,不管蘇泊這建議是抱著想撿便宜還是什麽心思,但孟茯真有些動心了。

跟著司馬少熏和時隱之投資商棧,不就是想銀子生銀子麽?於是便回著蘇泊道:“這不是一件小事情,須得與我家大人商量一回。”

而且如果真開設起來,那她又可以雇傭成百上千的居家女子,販賣小商品的櫃臺,用她們綽綽有餘。

蘇泊夫妻倆見孟茯動心,少不得要勸,又說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才回去。

眾人都在等孟茯吃晚飯呢。

她身邊都是些姑娘們,聽玲瓏說蘇家夫妻勸孟茯開雜貨鋪子的事情,便問了起來,“夫人是真有想法?”

孟茯頷首,“我覺得也不是不可以考慮,除了那搬運重物需要男人之外,剩下的輕巧活兒我就雇些年輕婦人,也省得她們天天在家裏跟婆婆面對面紮堆坐著,生嫌隙。”

牙齒舌頭還能碰著,就更不要說這婆媳之間的磕磕碰碰了。

拓跋箏聽罷,覺得這倒是不錯的,十分讚同,“若真如此,倒是給衙門裏省事。”瞧那衙門裏每天因為婆媳關系鬧到衙門裏告狀的就不再少數。

“那孩子這麽辦?”玲瓏提出疑問。

沈墨蘭也好奇,一面往嘴裏餵甜湯,水汪汪的大眼睛則看著孟茯和拓跋箏。

“這還不簡單,我雇傭了年輕婦人們,她們每月就有銀子了,再給婆婆些銀子,婆婆自然是高高興興給帶孫子,何況這孫子又不是別人家的。若真有那不願意帶的,還有外祖母,如果外祖母也不願意,那就在書院裏在開設個幼兒班,專門雇傭些帶孩子經驗豐富的嬸嬸們,每月一個孩子收幾個錢,早上送來晚上接回家,哪個不樂意?”

不過孟茯說得雖輕松,但真要讓女人們出來工作,還是要循序漸進,不然男人們哪裏允許,又怎能接受得了?

那跟在菜園子裏做長工不一樣,到了雜貨鋪子裏,男女客人都有。

拓跋箏聽著孟茯的這些話,似乎能想象出來到時候這南海城是個什麽樣子的,但是又覺得南海城要走到那一步,還不知道要經歷多少艱難呢。

不過她覺得孟茯的理念和自己不謀而合,女人生來並不比男人差,只是可惜她們不曾擁有男人一樣的權利,可以讀書參加科舉。

這便是為何只有大戶人家的小姐能稱作才女。

而從不曾聽說哪個農戶家裏的姑娘會寫詩作詞。

她們不是不會,而是她們根本就沒有機會去讀書認字。

所以她想著,如果有朝一日,女子也可也讀書的話,那必然不會比男人差。

所以當下就十分支持孟茯開設這雜貨鋪子,“我覺得這主意好,多少婆媳關系不好,還不就是因為婆婆覺得媳婦白吃白喝自家兒子的,若是女人們也能有一份收入,哪裏還用得著看婆婆的臉色?而且減少相處和見面,正應了那句遠香近臭。”

沈墨蘭也連忙跟著舉著小手。

旁邊的萱兒也是。

其實萱兒壓根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,剛才還在同一旁的劍香說悄悄話呢。

這事兒還沒跟沈夜瀾提,就差不多落實了。

不過她要做什麽,只要不是去造反,沈夜瀾也從來不攔著,所以其實那‘商量’二字,也不過就是跟沈夜瀾知會一聲罷了。

又因為明日要開始收藥,所以言歸正傳,除了要將價格表寫出來貼在海神廟廣場上,手下的這些人要學會辨別草藥的品質。

所以少不得是要加班加點學習。

孟茯是大夫,草藥品階她當然是能分的,自然也就由著她來教大家認,因此也沒能早休息。

翌日一早,吃過早飯,才開門讓人將秤桿擡出去,就發現這對面海神廟廣場旁邊的老榕樹下已經滿是人。

因為要分品階,蘇泊夫妻那邊打發人連夜通知,所以如今家家戶戶都基本是全部出動,幾乎兩是兩三戶人家就占據一株老榕樹下,大家一起分揀藥草。

見著孟茯這裏一開門,就有人來排隊。

價格顯然昨兒已經從蘇家夫妻那裏曉得了,所以一個個都滿臉喜開顏笑的。

孟茯她身後這院子裏,空著七八間房屋,裏面連多餘的雜物都沒有,只見也是蘇家夫妻專門收拾出來給她暫且做庫房用的。

可是孟茯只看了一眼,就覺得這七八間空房子哪裏夠用?

這石頭縣只怕是要成藥材大縣了,若明年他們還有意要種,倒不如直接將那盤香工坊搬過來,正好現在她也嫌那邊的場地太過窄了些。

所以托付拓跋箏做起這女總管,自己便去找場地。

她也是個行動派,才起了心思,當下就開始尋地兒。

那皎月作為東道主,自然是十分樂意領著她到處轉悠,畢竟孟茯如果真將盤香工坊搬過來,那往後這藥材就再也不愁銷路了。

少不得要感慨,“虧得他們不滿意我的身份,不然夫君哪裏會賭氣帶著我來這南海郡,不來南海郡,我就不是這樣的活法了。”也不曉得是不是每日以淚洗面,然後淒淒慘慘戚戚,最終郁郁而終?

孟茯可以想象得到,蘇家的人對著花樓出身的皎月是有多大的嫌棄和敵意。所以也忍不住附和她的話,“是啊,你說世間之事,哪個能說得清楚呢?只怕到了如今,旁人還以為你跟著蘇大人在這窮鄉僻廊種地,過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苦日子呢。”

皎月哈哈笑起來,“可是哪個曉得我在這裏活得跟那神仙一般逍遙自在,上面既沒婆婆往夫君眼前塞人,也不會有不長眼的往夫君面前晃悠,他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,全心全意都在這種植藥草一事上,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。我所求已經都求到了!京城那些貴女們出生再好,可哪個又能比得過我?”

她只要一想到她們雖出生貴族,還嫁了門當戶對,可每日要給婆婆晨昏定省,還要強顏歡笑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摟著別的女人,皎月心裏就好生痛快。

不過看到身旁的孟茯,忍不住將心裏的話問出口,“你就不擔心沈大人麽?”

孟茯哪裏還敢擔心?當初糊裏糊塗跟著司馬少熏一般,懷疑沈夜瀾外頭養了外室,折騰得她好一陣子都下不得床,出遠門之前,必定是要將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,渾身榨幹他才肯走。

不過用沈夜瀾的話來說,他得讓孟茯把他榨幹,他出了門孟茯才能放心……

想一想那樣的日子,孟茯就忍不住雙腿發軟,連忙堅定道:“我家大人不是那種人,我信他。”

不明所以的皎月只讚同道:“也是,沈大人是個正人君子。”

而海神廟廣場裏的榕樹上,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個穿著白色僧衣的和尚,一腳曲著,一腳隨著雪白的袍裾垂吊著,懶懶散散地坐在樹枝上。

但見他往身後的樹桿上靠去,單手枕著,另一只手則習慣性地撥著手裏的寒鐵念珠,妖孽般的俊容上,兩道眉峰皺在一處,盯著下面一處收藥攤位看。

“怎麽這麽傻呢?銀子算錯了。”但他只能小聲在嘴裏念叨,並不敢真的跳下去提醒對方。

而那個在他口裏算錯銀子的也不是旁人,正是那晚上被他誤帶走,差點破戒的沈墨蘭。

沈墨蘭雖會看賬本,但實際操作還是第一次,更何況來販賣草藥的藥農比預計的還要多,她也就沒機會實習一天,直接就上任了。

後面又排著長長的隊伍,她就有些心急,將銀子算錯了。

好在馬上察覺,然後同那藥農說,將剩餘的一兩二錢給補上,又小心翼翼地給人陪著不是:“嬸嬸對不起,耽誤您的時間了。”

小姑娘說話如此客氣又懂禮貌,長得還溫柔可愛,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看得人心都化了。

那大娘哪裏會責怪她,還主動搭起話來,“小姑娘,多大了,訂親了沒?”

呆呆萌萌的沈墨蘭好生單純,微笑著回她:“嬸嬸我過了年就十八歲了,還沒訂親,我爹和哥哥說,還沒給我好嫁妝呢。”

大娘聽了好生歡喜,沒訂親好啊。這麽大的年紀了沒嫁人,也不是什麽毛病,就是沒攢夠嫁妝。於是笑道:“大娘有個兒子,生得虎頭虎腦的力氣可大,一口氣能背兩百斤的辣蓼草呢,而且大娘家裏娶媳婦也不要嫁妝的。”說著,還越過身後長長的人影,朝不遠處整理藥草的兒子指過去,“看,我兒子那裏呢,長得不錯吧?”

不過她話音才落,就被後面等了半天的其他藥農喊開,“我說你個婆娘,拿了銀子就走,莫要耽擱旁人。”

說話的是個老大爺,將大娘擠走後,麻利地將自家條件出來的一品藥草上秤,隨後笑瞇瞇地跟沈墨蘭說道:“閨女呀,我家三個兒子都沒成親,你隨便挑一個唄,我們家也不要你帶嫁妝,人到就可以了。”

樹上的和尚此刻不單是皺起眉頭,捏緊了手裏的念珠,“這是傻子麽?”為嘛他有一種這小丫頭會傻裏傻氣答應的感覺?

然後就十分生氣,看了看那大娘能背兩百斤的兒子,冷哼一聲,滿臉嘲諷,“貧僧一拳能打死一頭水牛!”

又看看後面那大爺家的三個兒子,一個比一個醜,一個比一個矮,表情氣得快扭曲了,又怨起孟茯怎麽放心這個小丫頭一個人守著一張桌子?

給人秤錯藥是小,算錯銀子也不算大,就不怕她糊裏糊塗讓自己個兒被人拐走了麽?

他那個氣啊!

大抵是戾氣太重,引得正前方正好對著他這裏的沈墨蘭頻頻看過來。

小姑娘滿臉的疑惑,為什麽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看呢?害得她好緊張,把銀子都算錯了。於是見著巡察過來的拓跋箏,連忙跟她說,“箏姑娘,我覺得有雙眼睛在偷偷看著我,我一緊張,剛剛還把銀子算錯了,幸虧那位大娘人好,都沒有怪我呢。”

拓跋箏溫柔地揉著她的腦袋,“沒有的事兒,可能人太多你不適應,明天熟悉了就會好一些。”但下一刻,便不動聲色撿起一顆小砂石,直接往前面那榕樹上扔了去。

然後走到一處隱蔽的地方。

沒多會兒那獨孤長月就氣急敗壞地來了,“沈夜瀾他媳婦呢?怎麽讓那麽一個傻丫頭守著一張桌子?”

拓跋箏瞇著眼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,“你少盯著人,你曉得她是誰麽?”

“貧僧什麽時候盯著了,貧僧就是路過這裏,看著熱鬧過來看一眼罷了。”開什麽玩笑,他不是也收了幾個徒弟在鐵礦上麽?他此番來石頭縣,就是來看看徒弟們的。

“呵!”拓跋箏冷笑一聲,沒去揭穿他。

他卻是不樂意了,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我沒什麽意思,只是你如果一定要做沈大人的玄孫女婿,你只管看。”拓跋箏環手抱胸,總是被冷淡表情占據著大部份時間的臉上,露出一抹笑容。

其實她還是挺想看看,傲氣得不得了的獨孤長月喊沈夜瀾祖爺爺是什麽個樣子的。

獨孤長月原地石化!半響才反應過來,“你沒弄錯吧?”

“沈家字輩就那樣排,不信就自己去數。”自己是閑人麽?還有空來消遣他?說罷,回到廣場裏。

然後獨孤長月看沈墨蘭不單是又笨又蠢,現在還多了一個更不好的地方,就是這輩份,居然是沈夜瀾的玄孫女。

但心裏雖是嫌棄,又不由自主地回到那樹上,繼續盯著。

他是這樣勸自己的,“這小姑娘不管怎麽說,也是沈夜瀾的玄孫女,她這麽笨,若是我不幫忙看著,真被藥農們拐走了,沈夜瀾怎麽給人家交代?”

所以他這還算是幫沈夜瀾的忙。

而孟茯下午些就回來了,合適建造盤香工坊的地方也找到了,不過房屋雖夠工人居住,但工棚卻沒有現成的,還要自己修建。

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事情。

不能急在一時,也就早些回來,正好看看大家的收獲如何?

只是她才回來吃了口飯,沒來得及去前面大門口,就有人來稟,說是南海城來人了。

南海城家裏如今留了書香,菜園子裏和商棧都各有管事的,所以孟茯一時竟想不出是什麽人來了?又或者是商棧還是菜園子出了事情?

只忙讓來人進來說話,卻是陌生面孔,但仔細瞧,似乎又覺得有些熟悉。

倒是對方先朝她跪下來,“孟大夫,我是於四蓮啊,我弟弟是你們村子門口地母廟的惠德,咱們從前在我二妹家裏還見過。”

她這樣一說,孟茯才想起來,為何覺得她有些眼熟了,當初自己去惠德和尚二妹家裏出診時,她也在那裏。

只是孟茯有些意外,她找到此處來的,但最要緊的還是問,“惠德師父如今怎樣了?”她不是沒想過找人聯系,可是沈夜瀾在這裏最多待個三四年,久不得,不好叫惠德跟著一起奔波。

一面扶著她起身。

“他好著呢,那姜家村地母廟關了,他去了鎮子上的廟裏做了主持,五月底的時候和幾個同門裏的師兄弟們接了大單子,去京城裏給大老爺們做法事,聽說總共要好幾百個和尚呢。”於四蓮說著,一面站起身來,只因腿腳風濕病,所以剛才這一跪,如今有些顫顫巍巍的。

孟茯看了出來,忙叫她坐下。

她推辭了幾回,才滿臉不安地坐下,“他去了京城裏,廟裏不能沒人,正好我沒個落腳地,就在廟裏借了兩間屋子來住,七月底的時候,有位姓韓的先生來尋,說是找惠德的,曉得我是他姐姐,便讓我帶著兒女們來這裏,我才曉得,原來是當初的沈先生做了大官,在這南海郡做知州。”

但那衙門裏她不敢去,打聽到孟茯來了石頭縣,就趕緊追著來了。

孟茯見她穿得雖是破舊,但衣裳幹凈整齊,可見也不是那饞懶之人,只是好奇她怎就願意背井離鄉?

至於那姓韓的,興許是韓宣雲罷。

然孟茯還沒來得及問,這於四蓮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垂著頭說道:“我男人前年跟著一個寡婦跑了,族裏不要臉的,為了爭奪那幾畝地,非得說我這倆兒子不是他們老何家的血脈,我一氣之下就帶著兒女們出來,投靠了惠德。”

說罷,認真地朝孟茯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孟大夫你要信我,那不清白的事情我一點沒做過,何況兒子跟那該死的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一樣。”

孟茯的確聽惠德嘮叨過他的大姐夫不是個安分人,所以自沒有去懷疑於四蓮,只是著她既然帶著幾個兒女出來,此前多半是靠著惠德接濟的,如今來了這南海郡,山高水遠的盤纏也不大可能剩下什麽了。

便道:“我信你的,你們這一路如何來的,我也能想象出來,我現在叫人騰出兩間房,你們先休息,正好我這裏也要幫手,你們若是願意,休息兩日就留下來幫忙。”

那韓宣雲喊她帶著兒女過來投靠,想來是在沅州過不下去了。

而且又是惠德的大妹,孟茯就更不能不管。

於四蓮得了這話,起身又要跪。

玲瓏不在,孟茯只得自己勸自己拉,好言說盡,她才擦著眼淚道謝,“孟大夫您真是菩薩娘娘轉世的,難怪惠德常常掛念著你們一家子,您也放心,我兒女們也不是那吃閑飯的懶人,肯定不會叫您失望。”

孟茯當即讓人帶他們去吃飯,安排房間休息,這才得以到前面去。

這會兒太陽依舊落入山根了,滿廣場的藥農卻沒有要走的意思,反而有商家來此賣起了燈籠蠟燭,倒是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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